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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一早刚吃完早饭,我就穿着整齐地跑出家门。临出门前问妈妈预支了过年的压岁钱——200,在当时200元相当于普通工作者半个月的工资,这对于那个年纪的我来说更是一笔巨款。兜里揣着钱心里底气足了不少,我还特意穿上了我那双AIR MAX,这在当时算是顶级装备,还记得第一次穿它去学校,全校的男生都为此折服。外套和裤子也穿上了我最喜欢阿达运动服,这也是当时那个年代的顶级装备。在当时我这一身行头差不多2000块上下,这让我心中的自信陡然增加,在那个大多数同学只能去“七浦路”买仿制绿装的时候,我这一身无疑是绝对的橙色装备,今天要和惠惠爸爸吃饭,穿体面一点不能坍台,说实话我心里有点害怕。
来到和惠惠事先约好的地方,她居然来的比我还早。我们相视而笑互相凝视,冬日的寒风环绕我们,而我们依旧充耳不闻。
“冷伐侬?”我问惠惠。
“伐冷,侬穿噶少,侬冷伐?”惠惠反问。
“伐冷,走吧。”我拉起惠惠的手。
时间距离约好的午饭时间尚早,我和惠惠手牵手准备一路走到“泰晤士西餐厅”,餐厅距离我们大约3公里,在当时这是杨浦第一家西餐厅,在上海也算是很早的西餐厅。
我们一路走着,迎着同龄人羡慕的眼光,同时也迎着大人们充满否定的眼神。但是我们根本不在意这些,在那一刻我们的世界只有彼此。3公里的路感觉只是转了个弯而已,我们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,那辆红色桑塔纳轿车已经停在门前了。
当我们两个学生推门进入餐厅的时候,餐厅的服务员投来不可思议的眼神。
“小惠这里。”靠窗餐桌旁一个中年男子挥手喊着惠惠,那正是她爸爸。服务员看到惠惠爸爸招呼我们,这才恢复了正常对待顾客的眼神,并送上了礼貌的笑容。
这时我才发现我还牵着惠惠的手,我心虚地想要缩回手,可是惠惠却紧紧地握住我的手,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……
“叔叔你好。”我很有礼貌地鞠躬打招呼,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。
“爸,这是林云。”惠惠简单地介绍着。
“呵呵,坐吧坐吧。”惠惠爸爸云淡风轻地说着,对于我们手牵手的事情似乎一点都不介意。
“来吧,看看菜单想吃什么,别客气。”惠惠爸爸接着说。
说实话,当我兜里揣着200块走进这家餐厅的时候,我心中还是很有信心的,我想着今天要请惠惠和她爸爸吃顿饭。可是当我翻开菜单的时候顿时傻了眼,上面的菜贵得超乎当时我这个学生的认知……
“小林别客气,随便点,惠惠你也是。”惠惠爸爸笑着说,看起来是如此的和蔼。
我们点完了菜,说实话我已经记不清当时具体吃了点什么,只记得有一道难喝得让我怀疑人生的蘑菇汤。我一直怀疑,这碗蘑菇汤可能是导致我之后非常讨厌西餐的一个重要原因。
整个饭局的气氛轻松而自然,惠惠爸爸没有反对我们早恋,反而超乎我想象地夸奖我有本事,能搞定他的女儿,还有要我好好照顾惠惠之类的玩笑话。
还了解了一下我家里的情况,我告诉他我家住在上工大院,爸爸在上工开餐馆,妈妈在上工做教务工作。他听了之后微笑点头,我也不知道是满意我的回答还是不满意。多年之后长大成人的我,回想起这段经历感觉像极了见家长的仪式……
在饭局即将结束的时候,惠惠爸爸从身旁座位上的包里拿出一个盒子,然后微笑着放到我,“小林,第一次见面,这个送给你做礼物。”
我愣了一下,然后定睛看向那个盒子,上面印着“GAME BOY COLOR”的字样,我当时整个人都不淡定了。这是我们当时这个年纪男生梦寐以求的掌上游戏机,而且还是日本最新款的彩色GAME BOY,隔壁邻居阿强有一部黑白的砖头GAME BOY,已经成为了我们大院里偶像级别的人物。如今在我面前放着一部彩色GAME BOY,这是足以让我成为上工所有男生羡慕对象的神器,我怎么能不心潮澎湃呢。但是,心里高兴归心里高兴,心里再怎么想要我也没有伸手去拿,因为无功不受禄从小我接受的教育是,不能随便受人恩惠拿人东西。第一次见面,就算他是惠惠的爸爸,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收这么贵重的礼物。
“喜欢就收下,别客气。”惠惠爸爸笑着说。我当时的眼神肯定出卖了我,惠惠爸爸一眼就看出我对于这份礼物的喜爱。
“谢谢叔叔,但是我不能收,这东西太贵了。”我摇摇手认真的说,说实话我一直很佩服我自己,在面对利益时候的淡定,在后来的岁月里,我曾经多次面对类似的诱惑,但每一次我都能坚持自己。我对自己的评价是,尽管后来我学习一般,但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文人,文人就该有自己的气节,虽然当时的我还没有觉得自己是个文人,还没有写诗为文的爱好,但这种气节已经萌发。
“没事儿,小东西,拿着吧。”惠惠爸爸说。
“叔叔,真的不能拿,谢谢。”我认真地说。
“不拿我拿。”惠惠把盒子拿了下来,估计是不想让我为难,也不想扫了她爸爸的兴致。
整个饭局在轻松愉快放任氛围中结束,买单的时候我偷偷瞄了一眼账单吓得我胃里一阵翻腾。走出餐厅,惠惠爸爸要送我们,我们推辞了,因为我们还想要继续享受二人世界。我们目送惠惠爸爸开车离开,然后惠惠挽起我的手……
“下午去哪里玩?”惠惠问。
“随便啊,你想去哪?”我回答。
“天这么冷,要不我们去看电影?”惠惠说。
“好啊,走,我请客,长影就在旁边。”我笑着说。
“这个给你呀。”惠惠把游戏机塞给我。
“这个我真的不能要,你自己玩吧。”我没有接下来。
“为什么不要?明明这么喜欢,我早看出来了,眼睛都放光了”惠惠笑着说。
“不要,再喜欢也不能随随便便收这么贵重的礼物,这是我的原则。”我坚定的说。
“好吧,那就放我这,我也可以借给你玩。”惠惠笑着回答。
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,从来不会勉强我,并且总是能够支持我的决定……现在当我回忆当时的岁月,对于惠惠的善解人意依旧满怀感激,而感激之外更多的是遗憾。假如她没有那么善解人意,假如……后来又会怎样呢?“假如,我不放手,你多年以后会怪我恨我或感动……”不自觉地脑海中又播放器信乐团的《假如》。
那天我们看的是《泰坦尼克号》,惠惠为剧中的生死离别哭的稀里哗啦,我却因为ROSE露出的半身而心驰神往激动不已……很多很多年以后,当我再看这部电影,我依旧没有因为男女主角生死分离的那一幕而感动,只是当年迈的ROSE乘坐邮轮回到大海,面对大海她将那条镶嵌海洋之心的项链沉入海底。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这一幕时,当时已经而立的我泪如雨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