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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塔尔青路口出来,走了一公里左右,杨风看见了k1314的路碑,几个游客在路碑处拍照。就在他走到离路碑几米处的时候,从公路対侧开来的一辆越野车减下速来经过杨风的身旁,车牌是河北的,杨风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,只见那车慢慢地倒了回来,驾驶位的车窗里伸出了一张俊朗的脸庞,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个墨镜,一头茂密的黑发狂野之至,他摘下墨镜:
“哥们,你去冈仁波齐转山了么?”
“没转成,要不是昨晚出了点意外,现在我已经在山中了,”杨风过了公路,走到车跟前。
“你是从哪里过来的,一个人么?”
“嗯,我是从西安出发,坐火车沿着河西走廊到了乌鲁木齐,然后从乌鲁木齐再到喀什,最后转车到叶城219国道0公里处开始徒步的,一路遇见了不少主动搭我的好心司机,昨晚到的冈仁波齐。”
“那你到这里来多不容易,不去转山多可惜?”
“我手机摔坏了,没心情去了,要赶去普兰县修手机。”杨风想起手机的事,心情再一次沮丧起来。
“这样好不好,我有个备用手机,你先用着,我是从珠峰大本营那边一路过来的,这次的主要目的是来转山,你跟我一块去,你来都来了,不去会后悔的。”
杨风的心里在挣扎着,他一心想早点修好手机,但这位看着比他稍大的司机的话让他的心动摇起来。“你不去会后悔的”,杨风的心里全被这句话给占据了,他之前在网上了解过,能一天转完冈仁波齐的人都是超级牛逼的人,没有毅力与体力,几乎不可能完成,所以他想着到了冈仁波齐一定要去体会一下,况且,传说绕着冈仁波齐"转一圈可以洗去一生罪孽,杨风当然不相信这个传说,但此刻这句话确确实实成了杨风再一次去转冈仁波齐的一个理由。“难道冥冥之中自有什么安排,不然我为何在这里遇见他。”杨风纠结着。
“你就跟我去吧,咱们也有个照应,待会咱们找个酒店好好休息,明天转完山我拉你去普兰修手机。”司机的这句话让杨风嘴里立马蹦出了一个字:
“好。”
就这样,杨风上了车。
等到了神山底下时,他们已经熟悉起来了。司机名叫张衡,比杨风大五岁,爱好机车、越野、健身、旅行。他曾同朋友一路从北京骑到云南,因为他母亲信佛,他也受其影响,痴迷于藏地旅行,他跟杨风说,就在几天前,他还在大昭寺前磕了长头,跟藏族的孩子一起跪拜,自己久在城市里被压缩的心脏又恢复了弹性,心灵在藏地被放飞。
杨风带张衡再一次来到了他昨晚住宿的地方,张衡选了一间标间,老板娘建议说如果打算一天转完山的话回来就到晚上了,最好订两晚,张衡当场同意。当杨风要给张衡房钱的时候,张衡却拒绝了:
“你接下来要走的路还很长,到处得用钱,就算我一个人住的话也是标间,你把钱给你留着,先好好休息,别太担心,手机就先用我的,把你的卡赶紧装进去,报个平安,别让关心你的人担心,这个是充电线,你也先带着,明天咱们转完山,我带你去修手机。”
“你还是拿着吧,转完山你带我去修手机,我就已经很感激了,怎么好意思让你再出房钱。”
“都说了你拿着,我从珠峰那边走过来,你徒步多辛苦,用钱的地方还多的很”,张衡又笑着说道:
“实在过意不去,晚上请我吃饭就行了。”
“那好,咱们吃顿好吃的。”
一觉睡醒,两人已是饥肠咕咕,于是两人接下来便是洗漱、饱餐、购物、探路。他们约定用一天的时间转完冈仁波齐。
一夜无话,凌晨四点五十,他们在入口处合了影开始转山。
夜色如水,缓缓流向黎明,凌晨五点钟的阿里,一轮微红的圆月挂在西北的天空,岗仁波齐底下的山路已是熙熙攘攘,转山的队伍随着时间的流淌愈发壮大。 杨风 从未见过有哪个民族像藏族一样,如此虔诚而又专一。六公里后,就在这队伍里,杨风认识了一个十六岁的牵着马的藏族男孩——多吉仁真。
这是个可怜的孩子,来自墨脱,自幼父母双亡,他的哥哥也因为生计问题出去打工的时候发生意外,也死了,家里只剩他和一些牲畜还有一栋老房子了,村里人说,这一定是他们家上辈子欠了别人三条命,所以这辈子要还,村里人还说离村里很遥远的地方有一座山,那里是世界的中心,只要以虔诚之心去朝拜它,它便能赐福于朝拜者。十三岁那年,他变卖掉了那些牲畜,换得了盘缠,关好房门,只牵着一匹马走进了丛林,从此以后,他消失在了村里人的视野当中。历经生死,他终于来到了村里人所说的那座山——冈仁波齐。他告诉杨风,他来到这里已经差不多快两年了,他也许还会回到他远方的家,也许不会……后来多吉仁真有客人了——某位转山的游客因为体力不支,需要乘马前行,于是他们以散为聚,几日后的一个夜晚,杨风梦见有一个牵着马的男孩走在山巅之上,他再也无法入睡,所以就有了这首诗:
“一个男孩曾经漫步在树林之间
脸上闪耀着年轻的色彩
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
村民纷纷前去寻找
直到夜幕已然来到
他的踪迹无处可寻
人们渐渐将他忘掉
时间转瞬即逝
一个清晨刚刚破晓
他的身影穿过草丛
迈步走向村中老屋
村民询问他的身份
他的神色看起来黯淡又奇妙
父母已逝 举目无亲,他早已是无依无靠
‘我曾经走上那条小道
迷失在仙子出没的林间
我很快就被送离仙境
只来得及与他们共进晚餐
那里的人们似雪洁白
有一头瀑布般的金发
他们是日与月的精灵
属于山川、河流与深峡’
村民们笑道:
‘如此美好的清晨,他又怎么能醉酒?’
没人把他的话当真
只让他在村里放马
自此之后,他整日在荒野上流连忘返
倚坐在巨石边缘
到了夜里,他便唱起歌谣
没人再把他惦念
只有孩子们还肯听他唱歌
总是坐在他的身边
多年以后 斯人已逝
只有他的歌谣依旧流传……
有 很多人,我们一生之中只可能见一面,不比天上的月,也不比夜晚的星,但是,一面就够了,就够了。
一公里,又一公里,上坡,再下坡,碎石,浮冰,沼泽,冰河,就这样一路前行,下午两点左右,杨风跟张衡到了转山路线的最高点——卓玛拉山口,张衡躺在地上,摆成一个“大”字,石头上的经幡在大风里呼呼地飘扬,杨风呢,嘴里唱着:
“心中那自由的世界,依然清澈高远……”
走走停停,停停又走走,张衡的脚步越来越慢,杨风只能边走边等。
“我高反了,杨风”,张衡无力地说道。
“先好好休息一下,”杨风从背包里拿出葡萄糖。
“这他娘的还真是欺高不欺矮啊,”
“哈哈,谁让你长得那么高。”
“你觉得咱们一天真能转完么?”
“能”,杨风的语气坚定无比。
当杨风和张衡花19个小时绕着那座世人心目当中的神山——冈仁波齐转了一圈之后,杨风却指着神山大骂起来,骂完后,他发现他后悔了,因为他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。